巴克斯喜歡喝酒這件事情在當地早已不是什麼新聞,這傢伙是個奇怪的酒鬼,這是公認的事實。他幾乎每天都會到酒館報到,而這座鎮上開的酒館早已見識過巴克斯有多愛喝酒,平時一杯又一杯,無論是否有人陪伴,無論老闆端出來的酒有多劣質,他都能坐在座位上喝得開心。而到了結帳的時候,他的身體從不搖晃,臉上不顯醉態,喝得開心的時候會稱讚老闆並多給一些小費,遇到態度差勁的傢伙時也會將全額付完,從不賒帳。

就連優帕斯也覺得巴克斯是個奇怪的男人,此時他剛得到一份對方推薦給他的新工作,正前往一間當地有名的酒吧,巴克斯說要慶祝他得到這份工作而開了派對,但優帕斯知道他得到這份工作一部分原因是對方的暗中推舉,只是他不說,自己也不會戳破,優帕斯能做的只有在清單內又添下了一筆紀錄。他走在寒冷的街道上,嘴中吐著白氣,想起了第一次見到巴克斯的時候。

或許正確來說是第二次。初次見面時他沒幾分鐘就昏過去了,醒來之後看見這男人坐在白色的病床旁邊,看見他睜開眼睛,還來不及找得到南北,就露出潔白的牙齒,過度友善的笑著說:「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有人在我面前是因為車禍痛昏,而不是醉昏過去的。」

要知道,當時的優帕斯正處於人生的低潮期,看什麼都覺得是上天欠他一般的不順眼,即使眼前的男人救了他也一樣,頓時只覺得這傢伙莫名其妙,車禍後被救的感激被幾個月前待上許久的熟悉白色空間折磨得煙消雲散,於是他面無表情地朝對方點點頭,淡淡地說了一句謝謝。

他惦記著被自己摔在地上的葡萄與牛奶,還有想著那小女孩的家長是否有重新教育了自己的孩子,想起身走走,又發現自己的行動受限,朝床尾一看,這下可好啦,他又回到了一年前的生活,腳上打著石膏,上面一片空白,既沉悶又沉重,讓他的心情更糟糕了。優帕斯哀號了一聲,不顧旁邊的男人還看著他的笑話,倒回床上,瞪著天花板。

**糟糕透頂。**他想,獲救前的感激被他拋在腦後,只剩下對生活的厭煩。優帕斯今年快二十五歲了,他前二十四年的人生一帆風順,可當他吹過生日的蠟燭後,他的人生彷彿急轉直下。在這短短不到一年的時光當中,他摔下山崖,分了女友,死了偶像,現在腿又斷了一次,他嚴重的懷疑上帝在與他作對,因他之前的每次攀岩時都不會向祂禱告,而是靠自己的運氣撐過了一次又一次。

這下可好啦!我以前沒遇過的衰事現在都會回到我身上,該死的社會,該死的世界。

優帕斯是個幸運的小夥子,脾氣不錯的好傢伙,可他這一年實在是被這世界折磨得太過火,他不再感謝人生,慶幸活著,整天邋遢不已,雖然今天出門時他有稍微整理過自己,不過逐漸消失的肌肉與沉重的黑眼圈正宣告著他的頹廢,如果以往女友還在的話那就沒什麼問題,他就算全身不能動還是能被照顧的妥當。可現在優帕斯獨自一人,大部分的財產都被哥哥管理著,每個月還會定期捐一筆金額到野生動物保護協會,就算他死了也會自然運作,於是他想,自己是否真的有存活的必要。

就在他這樣躺在床上,生著悶氣、否定自己的時候,一道男性的聲音傳了過來,優帕斯轉頭,發現那男人還沒走,他換了個姿勢,讓自己坐得舒服了一些,懶洋洋的,好像他不是坐在醫院那硬得發疼的鐵椅上,而是找了個靠枕沙發躺得舒適。

「你的謝謝也真沒誠意。」他說,語氣卻沒有責怪,反而帶著笑意,他看著優帕斯就像在觀察什麼珍稀的動物,優帕斯皺著眉頭看著他,發現這人的五官似乎有點眼熟,可是還沒等他看出個什麼來,就被對方放大版的五官給嚇了一跳,他想往後退,可是傷腳牽制住了自己,他又暗自罵了自己一聲廢物。「我救了你,好歹給我更多的東西吧?」